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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黎洛的新髮型照片一出,在网路上意料之中地引起了轰动,爱他长髮的粉丝痛心疾首连连惋惜,但大部分粉丝惊讶之余接受得很快,微博底下的评论几乎都是吹他“神仙颜值”、“什么髮型都能驾驭”之类的彩虹屁,自动过滤了他泛青的黑眼圈,粉丝滤镜磨皮一流。

八卦娱乐博主将他的前后对比图搬运得到处都是,光是发起的“你觉得黎洛剪髮后好看还是之前好看?”这种无聊的投票就有几十个,偏偏还真有不少闲得没事的网友探讨:

[肯定是之前好啊!现在这个长度跟其他一些男明星差不多,都失去特色了。]

[我觉得现在好,显得脸部轮廓更英俊俐落了,也不容易被黑了,以前黑子总嘲他留长髮太娘。]

[黎洛剃个光头都吊打娱乐圈一众油腻男星,没什么可争论的,大家散了吧。]

[我只想知道他的微博到底什么意思?新的开始是指人吗?是之前绯闻三物件的其中一位元吗?]

[新的开始应该是指下个月要入组的新电影吧,这是黎洛第一次拍摄大製作古装电影,请各位多多支持关注哦,其他的抱走不约。]

……

这些议论黎洛发博之前早就料到,但他没料到的是,段兴烨居然也打来了电话询问。

“黎先生,你跟我弟闹掰了?”开口就是这么句幸灾乐祸的话。

黎洛淡定地回:“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我看你剪了头髮,那是为他留的吧?”

黎洛刚想否认,突然想起段兴烨看过那一晚的偷拍视频,必然知道当时他跟段明炀之间说了些什么,猜到他留长髮的原因也正常,否认或许反而会惹来猜疑。

“大吵了一架而已,一气之下就剪了。”他半真半假地说着,“不过没到闹掰的程度,还是当情人处着,况且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以后仍旧抬头不见低头见啊,闹僵了多尴尬。”

段兴烨没有认可他的说辞,但也没再提出质疑,只说:“你当心点,我弟他精着呢,别被他发现我们有联络,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知道了。你先自保吧,你家的事还没审理完呢。”

段兴烨笑了笑:“这点黎先生不用担心,等过阵子判决结果一出来,我和我爸就可以洗清嫌疑了。”

“哦?段先生挺厉害啊,明明是赵老闆最大的客户,居然还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摘出来。”

段兴烨没接话:“抱歉,黎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本来就和我家没关係啊。”

靠,警惕性够高的,没套出话来。

黎洛依旧边开着手机录音,边与他周旋:“rry,是我失言了。不过段先生也别高兴得太早,你和苏小姐离婚的事要是曝出来,你们段家势必又将被推上风口浪尖,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不要紧,顶多被嘲笑几句罢了。只是我妻子向来走高冷气质路线,要是被曝出婚内出轨,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黎洛眯眼,听出了这话的内涵。

看来段兴烨是打算到时候把锅全甩给苏芷,说不定还会不顾家丑带上段明炀,那他自己就完全从嫌疑人摇身一变成了受害人,打得一手好同情牌。

也不知道苏芷手里有没有段兴烨更早的出轨证据,否则只能忍下这口恶气了。

“段先生可真是下得去手。”

“过奖,比不上我弟。”

确实比不上。黎洛心道,你弟都快把你家黑料翻个底朝天了,你还浑然不觉以为自己大局在握呢。

和段兴烨的这一通电话打完,仿佛折了一天寿,黎洛趁着后边几天空閒赶紧养精蓄锐。

他爸的事尚未解决,之后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要是他一直这么萎靡不振下去,磨难来了扛都扛不住,还谈什么新的开始?

这样的心理暗示多多少少起了点自我催眠的作用,然而当一周后,他再次踏上英国这片熟悉的土地时,绵绵阴雨包裹着遥远的回忆从天而降,所有事先架设起来的纸糊防线通通淋湿垮塌。

故地重游,故人却不在。

除了将防线缝缝补补、能撑多久是多久,别无他法。

广告拍摄地选在一处已经停用的老式火车站,干冰一放,烟雾缭绕,仿佛重回上世纪初的蒸汽时代。

g牌新一季的广告大片仍旧由上一次的摄影师掌镜,本季的服装特点是復古绅士。

品牌方特意找了位女超模来协助拍摄,黎洛身着復古西装三件套,头戴绅士帽,轻搂着女模的纤腰,说笑着沿着月臺走,宛如显赫贵族家庭的风流少爷,带着女伴,刚从一场遥远且盛大的派对归来。

他比女模还高一个头,长腿分毫不输,只是眼神始终有些游离在镜头之外,摄影师不得不中途喊停了一次。

“洛哥,摄影师说,你注意力需要再集中一点。”翻译跑过来说。

黎洛点头:“抱歉,昨晚倒时差,还没缓过来。”

拍硬照向来是他的强项,以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今天这么不在状态,连邓良都有点担心了:“洛哥,要不暂停拍摄,你小睡半个小时吧?精神应该会好一点。”

“不用了,我没事。”黎洛笑笑,说话间呼出一团团白色雾气,“今天温度太低,脑子都有点冻僵了,给我倒杯热水吧。”

“好好好!”邓良急忙倒水去了。

深秋的寒风无端的萧瑟,英国这几天又时不时地下了几阵阴雨,寒意包裹着薄凉和忧郁,刺入皮肤里。

黎洛一双手露在外面半天,都快冻成冰棍了,关节处微微泛红,趁着休息时间往兜里一插,才慢慢恢復了体温。

他漫不经心地朝一旁端坐的金仁走了两步,瞅了眼他正在打字的笔记本萤幕。

是之后的工作安排,不是彙报。

黎洛揉了揉鼻子,抬头望瞭望天,又低下头,问:“刚刚的事,你彙报了吗?”

金仁转头看向他:“刚刚有什么事?”

“就是摄影师说我注意力不集中,我说我时差没倒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复述得这么详细,隐约觉得不应该,声音轻了下去,“还有,我有点冷。”

金仁推了推眼镜:“洛哥,你是想让我把这些彙报给段总吗?”

这声久未听过喊过的称呼像一根尖锐的针,陡然将他膨胀的心扎破了。

隐秘的期许破碎,难堪的原型毕露。

“不是。”黎洛迅速否认,语速很快,“我是怕你彙报给他。”

金仁:“这点您不用担心,段总已经把您的事务全部移交给罗总管理了,以后他不再直接负责,我也无需再彙报了。”

黎洛一怔:“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他自个儿都唾弃自己。

还能为什么?段明炀抱得美人归了,哪儿还有空管他?况且提出结束的是他,要重新开始的也是他,现在却问段明炀为什么不管他了,是不是有病?

“没事,我随便问问。”黎洛连忙掉了个头,“邓良倒水怎么那么慢,我去看看。”

恰逢邓良接了杯热水从不远处过来,黎洛立刻迎过去端走,当着金仁的面儿一饮而尽。

邓良:“洛哥,你不嫌烫嘴吗?”

“不烫,我现在热血沸腾,精力充沛,焕然新生。”

“……”

然而当拍摄任务终于完成时,“热血沸腾”的黎洛把帽子一摔,狠搓着冻僵的脸颊肌肉,愤而怒斥:“上次冻成狗,这次还冻成狗,能不能挑个春暖花开艳阳高照的日子拍广告?”

邓良知道他最近心情不佳,大少爷脾气又发作了,忙不迭地安抚:“息怒息怒,一年也就这么几次。”

“几次也够折腾的了。”黎洛将身上的品牌服装一件件换下来,内搭和外套之间贴了好几片暖贴,依旧挡不住寒风,要不是粉底上得厚,这会儿鼻子应该都已经通红了。

“我感觉要感冒。”他皱起眉。

结果还真如他所料。

兴许是前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这一冻之下,感冒来势汹汹,到了晚上回酒店的时候,黎洛整个儿鼻子都被纸巾擦红了。

“洛哥,品牌方说是他们照顾不周,让你生病了,很过意不去,把你回国的机票延期到了后天,明天先休息一天。”邓良说。

黎洛窝在暖烘烘的鸭绒被里嘟囔:“还不如早点回去呢,可能还好得快点,英国这天气,我实在受不了了。”

“行行行,等你好点儿了我们马上回去。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邓良将感冒药和保温杯放在床头,调暗了檯灯的光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替他关上了门。

黎洛侧身躺着,没阖上眼,出神地望着窗外又下起来的细密小雨,心想,他真的不想再来这个糟心的地方了。

太多忘不掉的曾经,太多不愿回忆的往昔。

只要身处在这个城市,大脑就无可避免地被纷至沓来的思绪占据。

如丝线般的小雨在窗户上彙聚成了雨滴,折射着屋内微弱的台灯光,宛如阴沉黑夜里的点点萤火。

黎洛却嫌那光太过刺眼,扰得他无法安然入睡。

他觉得自己需要出去淋点雨,把心淋湿,彻底熄灭,再也燃不起火苗。

可当他真的穿好大衣戴着口罩走在湿滑的大街上时,又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但既然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

夜色已经全黑了,阴云遮挡住了月光,下雨天没多少人愿意出来走动,显得整个街道冷冷清清。其实时间还不算晚,不少商店仍未打烊,橱窗里透出来的光勉强增添了几分温暖。

雨下得不大,黎洛懒得撑伞,沿街走了段路,发梢沾上了细密的晶莹水珠,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冻得裹紧了大衣。

走到一个公车站前时,恰好一辆巴士远远开过来,车头挡风镜上方的数字格外眼熟,他鬼使神差地就乘了上去。

直到落座,才想起来,这条线路会经过他大学门口,以前在校门口的车站经常看见。

在这样的孤冷雨夜里流着鼻涕重返母校,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行为,黎洛下了车之后,都没好意思进教学楼看看昔日的老师在不在办公室,就在学校里随意逛了圈。

说起来,他和段明炀虽然同校,但年级不同,专业不同,在校内其实没多少交集。他们之间的大部分回忆,都是在那个灯红酒绿的酒吧、以及狭小破旧的出租屋留下的。

不能睹景思人,这景就没了观赏的兴致。

况且校园很大,按他这身体状况,真要逛完的话,不是累死就是冻死。

于是他只粗略逛了逛便完事了,接着又拖着步子往回走,咳得愈发厉害,也不知道自己这趟出来遭罪究竟是为了什么。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交站,车还没来,估计要等上一阵。

遮雨棚勉强挡住了纷纷而下的雨线,黎洛甩了甩头髮,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擦完才意识到,衣袖上也沾了雨水,根本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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