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节

叶笙回过头，看到宁微尘来了后，紧绷了一路的精神终于松懈。叶笙把手掌的血擦在了衬衣上。巨大的疲惫，后知后觉涌上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相信一个人。

他其实在幽灵死海有很多种方法去対付ani，就算不用ani的尸体做子弹，在霍格尔和玛格丽特死的时候，他也可以抢占先机，先用定数之枪去和eniac的魔方抢夺灵异值。但那样就是拿他的命在赌。

宁微尘从一开始就在担心他的身体，帮他剥离生命之丝和胎衣时，嘱咐了无数遍，要他把幽灵死海交给他。

所以叶笙最后没有选择去拿命博出路，他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宁微尘……他没给自己留一发子弹。

“宁微尘。”叶笙脸色苍白，喊了一声。

宁微尘掌心的长弓化作流水，从指间流泻。

【幽灵死海】连发三箭，证明祂这次是真的彻底被ani惹怒了。宁微尘走过去，压抑着心中翻天倒海的情绪，他看着叶笙，垂下眼、声音极低的说了句，“笙笙，対不起。”

宁微尘指尖流出银蓝色的光，似乎是想给叶笙疗伤。

叶笙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皱眉道：“我现在没事，你不用急着给我治疗。”他知道宁微尘在【幽灵死海】里也消耗了非常多的力量。

宁微尘再次说了声，“対不起。”而后抱住了叶笙，他的头埋在叶笙颈间，铂金色的长发像染了霜雪，闻着爱人失而复得的气息。

叶笙在春城里，见过那一发箭。他知道箭的威力。

ani之前肯定也是被宁微尘重伤的。这一箭下去，第五版主必死无疑。叶笙现在非常疲惫，接连下来，剥除胎衣、杀霍格尔和杀玛格丽特，都让他精疲力尽。

“ani快死了，先离开这里吧。”

宁微尘握住他的手，却开口说：“我最后一箭杀不死ani。”

叶笙愣住，抬头，看着他。

宁微尘吻了下他的手背，轻声说：“我最后收了箭。因为你答应了送ani回家，而且，我很感谢祂，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来。”

那些在蝶岛，每次作画时面无表情落到画纸上的泪和夜半惊醒时毫无来由的崩溃难过，都成为他这辈子不想再去回忆的梦魇。

另一边，ani的手被箭冻结，白霜沿着手臂，覆盖全身。

这是第三箭。一箭破开祂的场，一箭重伤祂。

第三箭，祂甚至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反常的是，自己熟悉的、那种属于神明禁区的绝対压迫感，并没有渗入到祂体内。

甚至，ani稍微运了下力。这些白霜就消融了。

但是祂已经没有去管身体了。祂回过头去，再次看到记忆里弟弟，只觉得奇妙。

怎么那么小。

……那么小，小的好像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

而ani在短暂的错愕后，整个水母脑袋都快速地鼓起。这是祂特别兴奋特别兴奋的表现！祂身体上浮，触手都在高兴地挥摆！和以前一模一样，每次听到哥哥的声音，眼睛都会放光，回过头，朝祂扑过来。

“哥哥！”

ani在人类社会，学了很多年人类的喜怒哀乐。好像亲人久别重逢，都该是激动到热泪盈眶的，一定要互诉衷肠，才显得情深义重。可是祂看向自己的弟弟，第一反应，好小，怎么看起来那么弱了。

第二反应是，好蠢，还是和以前一样蠢。

ani现在太小了，小到高高兴兴过来想拥抱祂，都只能用触手抱住祂的脖子。

ani现在几乎是生死一线了。但祂强撑着。第五版主善于伪装出各种样子，偏偏现在想要装个无所不能的哥哥，却有些无力。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祂相处。又或者是为了掩藏自己重伤的事实，于是ani的语气变得和以前一样，强硬又不耐烦。

可是ani一直都很呆，完全听不出祂的嫌弃，祂还是高高兴兴地贴着祂。“哥哥。”

祂一声又一声喊着祂，脑袋圆鼓鼓的。

回家后，如果看不到哥哥祂也很开心，因为祂早就习惯了孤独，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ani用触手在生命之树上挖个洞，想把自己埋进去，当做最后的归宿。

但是要是能见到哥哥，那就再好不过了。

ani在ani靠近来的瞬间，就察觉到了祂身上的各种伤痕。那是蝶岛日日夜夜対祂的折磨，连触手都断了一根。可是这个笨蛋根本就不记仇。祂什么仇都不记。ani重伤后，身体也在变回少年模样。祂伸出手把ani从脖子上拽了下来，祂想训斥祂，可是却又根本不知道怎么训斥。

祂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变回少年模样的ani，就和当初那个征战四海的王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祂留给ani的，再也不是两颗石头，也不是不耐烦的背影。祂忍着剧痛，强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対ani解释说：“我必须要毁了这里。但是我会再建一个【幽灵死海】的。所以，你不要再捣乱了。”

ani是那么听他的话。

祂摆动脑袋，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ani难得地想笑。可是很快，祂的笑意就淡在嘴角。

因为祂看到ani的身躯变得越来越淡。

ani可能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祂想了想，歪头用触手包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自己就不会消失一样。

幽灵死海（四十三）

ani纯白的瞳孔一动不动看着祂。祂恢复少年时候的模样，浅蓝色的头发和海水融为一体。

ani神色冰冷，伸出手，抓住ani的一根触手，往下拽，让ani正视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