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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天地拜月合昏/泣鬼神三爷魂断

 

纵是年少,不曾为离愁忧心,分别时洒脱不羁,总以为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不知命运的玩笑,再见已是光阴蹉跎,物是人非。

——譬如此时,此刻。

长亭送别,叶庆面上无伤,心底却黯然离绪,几分道不明的意味。想着一路上的兵荒马乱,自己使着性子作弄武松,可这厮秉性‘温顺’,波澜不惊。

或许是方才入世,男人十指相扣,晚风温柔,偏生依赖,一下子又忆他远行,叶庆心下茫然,什么时候竟看武松的背影,想故人难寻。

雾里看花看不清,似隔云端。

叶庆踌躇追了几步,又往返,慢慢压下心底的郁结。

不过是个哄他顽的男人罢了。

因着此事,叶庆甩袖凝神,走得不快不慢。书中再见武松,已是他遇赦回乡,设计杀嫂的残酷冷血,而彼时的西门庆,坟头草都已长了三寸。

叶庆思绪飘飞,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天欲晚,一辆马车徐徐跟在叶庆身后,但见四方边角流苏,铜铃声脆。即掀了帘子探出头,见是卓丢儿,清冷的脸像是覆了层薄薄的雾,令人捉摸不透。

他邀叶庆上来,哄着叶庆抱了汤婆子又喝了茶。

叶庆这才回过神,暖气热得他粉面通红,忙道:“你身子骨不好,捂着些,怎么这会儿功夫出门,也没叫人跟着。”

卓丢儿道:“劳官人费心,不过去玉皇山请了药。”

玉皇山,玉皇庙,可是那吴道观的地儿。这么想着,叶庆问出声。

卓丢儿掀了帘子,往远处一指,“玉皇山上玉皇庙,山下有个吴神医。”

叶庆凑过去看,远山皓月,几分神圣光辉,不过一瞬,又卷好帘子,干巴巴道:“仔细着身子,晚上凉。”

卓丢儿倒不在意,笑捻着叶庆的长发,随意道:“长路漫漫,我同官人好耍一番……”

“唔——”

一声惊呼,卓丢儿将搂过叶庆,分开双腿抱坐在膝上,动作不急不缓,伸手揉捏着叶庆脖颈上的软肉。

叶庆怕痒,贴脸躲在卓丢儿身上,又被一根手指掌锢挑起。

“我想再看着官人。”

巴掌大的小脸,猫媚儿似地大眼,还有不知所措地唇。

卓丢儿轻笑一声,俯身含住叶庆的唇,他神思清明,一面顺着叶庆的长发,一面攻城略地,在唇肉里搅弄,轻舔了一下上颌,勾着小舌痴缠。

“嗯哼。”叶庆禁不住发出舒服地轻吟。

像远山青黛,飞絮游丝。

叶庆唇边津液肆流,亲的脸颊也泛酸,他见着男人怜爱他,忙推着起身,虚虚喘着气。

卓丢儿也不恼,顺势解开衣扣,摸到微微凸起的鸽乳,哄着叶庆道:“玩玩小奶子好不好。”

叶庆舒坦了,挺着胸脯向上。又听卓丢儿笑声,低眉咬住红缨,另一处浑圆被把玩在手掌。

“嗯哼……哈……嗯……”

叶庆自顾摩挲着腿肉,忽一低头,瞥见自己青涩又情欲的果儿被男人大口含咽着,只一抹嫣红若有若无。

安静的马车上只有水声吞咽。

“哈嗯……”真是要命,若是他能出奶,怕不是日日淌着被男人亵玩。叶庆刚想到这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后来到了县上,有守铺子的小贩,卓丢儿规矩许多,两人只交握着双手说话。

卓丢儿道:“可曾心情好些。”

此话听得叶庆心底一酥,颇有些羞赧道:“你问我同你做这档子事……”

卓丢儿却笑:“快活便是了。”又给他喂了些水,摸摸叶庆的脸颊,“到了。”

玳安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官人回来了——”

府里顿时热闹起来。叶庆听见吴月娘吩咐小厨的声音,李娇儿塔塔的脚步声以及孙雪娥温柔地语调。

叶庆抵了抵腮帮子,想来是明白卓丢儿所指,心痒痒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踩着脚蹬子下去,似玉燕投怀,抱着孙雪娥撒娇,又是李娇儿上前拧叶庆的脸蛋儿,笑骂道:“好个厮,竟也知道回家。”一齐拥着走了。

马车上的卓丢儿落下,遥遥看了一眼。

捻指又过几日,叶庆在府上闲逛。晨雾从湖中漫上来,把日头上的天光浸得湿漉漉的。正当他感叹此景之美好,又见卓丢儿,如空山之月,幽谷微光,在生命里不屈。不免动心,念他身子骨弱,再三请他回去。刚走到坐下,只见庞春梅走来,说道:“大爷请官人回去说话。”

叶庆道:“怎么早来,又是何事?”

眼下只别了三爷,跟着庞春梅往上房走。庞春梅笑说:“是有好几件事哩,昨日集会的分资也下来了,正打发官人去玩。”

到了吴月娘处,看见吴月娘指挥小厮备了一口猪,一口羊,五六坛酒和香烛纸扎等,又封了几钱银子塞进叶庆的衣襟。

吴月娘道:“我让人送到玉皇庙去,请那吴道观拜福,烦他预备着,你吃饭了走。”

叶庆依说好。

吴月娘又道:“你生药铺子的钱我包了给你,往后不烦玳安再去,你且等着,过段日子巡盐御史来咱家坐,自有你的赚头。”

叶庆讶然:“从他手上拿盐引,岂不大过。”

吴月娘说:“你南北走商赚的添头,足够别人告你一头。你若不愿也不强求,总归他人来也为咱门户添许多光辉,不愁着结个善缘。”

叶庆连连说是。

“还有一事,也不是要紧的,前些日子款请你的张大户害病走了,我找人把他地产买了,你但凡看见挂灯笼的,地契都在咱家里。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莽撞了生事。”吴月娘上前理了理叶庆的衣领。

“害病,他得了什么病?”叶庆问。

吴月娘道:“腿脚磕了碰了不利索,又害了阴寒病症,可不就人没了。”

叶庆暗想,有了年纪出门偷香,不外乎这个结果了,好似书中也是所谓‘寒症’,如今只道一句世事无常罢了。

待两人用过饭,又见小厮来作揖磕头,道:“奴是隔壁爹的小厮,烦请官人同行,应爷同几位爷先行上庙里去了。”

叶庆应诺答下,打扮衣帽光鲜。

但见门口一辆马车,雍容华贵,汉白玉嵌金窗牖,檀蓝色丝绸绉纱,隐隐见个尊贵人儿,不外乎带着‘西洋大珠’出场的李瓶儿。上了马车,别有一番天地,四面黑楠木,雕饰花草,皆为金叶。

叶庆忍不住咋舌,这李瓶儿可比他叶庆有钱的多。

这般想着,就见颜色十分的李瓶儿笑着拉过叶庆:“好官人,你可认得我,我同你也是有缘的,自官人间壁献礼,可怜见的贴心肝儿地舒坦。”

叶庆红着脸,想到那夜间壁上,自己捧着浪臀做壁尻,为的是邀这人同行会期,也算是有一屄之缘了。

他咬了咬唇,看着李瓶儿张扬的眉目,又有些犯痴。

李瓶儿一扬手,马车渐起,便同叶庆道:“官人既上了我的马车,也要付些银两的。”

叶庆只消一晃,李瓶儿当即掀了他的亵裤,看着男人身下硕大的肉棒,再三求道:“别弄脏我的裤子。”

李瓶儿掏出一小盒药膏,匀上去给后穴做前戏,他动作并不是多么温柔,还胡乱咬着叶庆的唇舌。

热意侵肆股间,叶庆闷哼一声,不免央求着李瓶儿快快进来。

暗骂这厮的药,别是个烈性玩意儿。

李瓶儿粗壮的肉棒深深地捣进了后穴,似乎能描摹出这样的画面:性器表面沟壑纵横,覆着粗壮的青筋,毫无技巧地研磨着甬道里的娇嫩媚肉。

“啊啊啊——”

叶庆又痒又热,红着一双眼,嘴上被李瓶儿咬的口水直流。

不是他想比较的,比之卓丢儿对他,粗暴又野蛮。

李瓶儿也是爽的发麻,捧着叶庆的脸,直直夸他是个妙人儿。

“嗯啊……呼哈……”

“嗯哼。”

耳伴娇声乐音,李瓶儿在叶庆浪臀上重重打了个巴掌,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红印。

好多些日子没调教,变得不乖了。

“好官人,好奴儿,好相公,紧着你的小穴,若是到了庙里还没泄出来,回来可是要加倍的。”

叶庆小脸一惊,他只听过玩牌加倍的,哪里有玩他加倍的,只恨现在识了他面目。

叶庆被拍的臀肉浪荡,忍不住快快泄了身。

“啊啊哈……唔……夹紧哈……”

他抬首见李瓶儿情动,双腿抬高夹上男人的劲腰,后穴发力,咬合着男人的硬物,爱顽起了性,誓要让李瓶儿在半路出精。

只不见那肉棒更加紫胀壮大,狠狠地往内里捅。

“好乖。”

李瓶儿轻笑一声,双手托住叶庆的屁股,一上一下地掂着,抬高又落下,往复折磨着可人儿。欲要放开时紧紧咬住,闯入宝地时又推进艰难困苦。

虽不比调教好的经验老道舒服,生涩玩着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李瓶儿轻轻吻了一下叶庆的眉心。

你要乖。

“轻一点,轻哈……我疼,相公,哥哥……爹爹……”

叶庆口无遮拦,较之不相熟的男人,他倒是好的坏的通通出口。

李瓶儿又打他的屁股,胯下动作却慢下来,肉棒捣地后穴一片娇嫩糜靡,揉着叶庆的物件笑道,“爹帮你揉揉,好奴儿。”

叶庆满脸羞色,不知刚才那不着调的话是怎么出口的,他攀附着李瓶儿的胸膛,索性也狠下性子,小声叫爹,只求他结束这荒唐的性事。

李瓶儿好乐,低头看身下淫浪的画面,“乖乖,爹爹给你捅捅。”话落,跨下的动作狠厉起来,硕大的阳物捣弄着骚点,只叶庆一股股淫水泄出。

他又一次高潮。

“啊啊啊啊啊——”

李瓶儿将叶庆抵在窗边,车轱辘齐声,一齐箩的小道童作揖拜声。叶庆也知羞,猛然瑟缩,只全身发力,猛缩甬道,狠狠咬住肉棒。

“不要在这儿……”

“让我下来,好不好。”

李瓶儿被他一个巧劲,泄了个满怀,马车转了个弯,渐停了下来。

后穴突然没了着力点,叶庆趴在李瓶儿身上,只见那双峡幽峰间,凹陷出了乳白嫣红的小径,那是被男人历久磨炼的宝地。

李瓶儿嗤笑道:“你后面的嘴和你一样,倒会装乖。”

只见那小径里一下下流出津液,白的清的,混合着黏涩物一鼓作气。叶庆只觉身下硬实,哪儿哪儿都软,撇嘴骂道,“我搅你交了精,好爹爹可还满意,别不是有着心思没得个能耐,哪儿能见了个好人,就偏偏赖上的,要我说,你着金箱银玉,内里是个荤巴羔子,凭你高头大马,就见着小爷我哈喇直流——”

李瓶儿一只大手伸过去,将他下巴拧过来,胡乱咬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将诸多抱怨的话儿一股脑儿地吞入腹中。

“我同乖乖有相交之缘,自来满意,君请携金箱银玉拜入府中。”

“况这儿张小嘴,着实会说,岂非我伺候不当发着牢骚,可官人你该喷喷该射射,口津直流爽快得很,莫非天性如此而非在下手脚愚钝……”

叶庆皱成一团小红脸,一半恼怒一半不可思议,直颤颤着手指直着他道:“你……好不要脸。”

李瓶儿摸着叶庆的手指打了个弯,他心尖儿上颤颤,笑道:“难不成我说对了,官人恼羞成怒。”

正当骂着,有人掀了帘子,“大官人,我们到了。”叶庆抬头,越过玩笑的应伯爵,数理之外,巍峨山门。

李瓶儿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怨道:“应兄弟是个体面人,怎么做这般不当主的事儿。”

应伯爵作揖笑道:“怕是官人待久了乏累。”

齐齐下了马车,但见宫墙高耸下,先两人并肩而立。

叶庆遥遥看了一眼,问左边的应伯爵:“我记得你说十兄弟,其他人呢?”

那一带粉赭色红泥前,只一辆马车,进里边正殿,有一人躬身向外走,烛火荧荧,形如鬼影。伯爵道:“几位兄弟已参拜了老君,去下殿里喝酒了,我和谢兄在此等候。”

谢希大起身来,“官人今日可精神?”

叶庆亦不知他意,原来被李瓶儿抱下车,已是软弱无力,只把全身依靠,罚他出气。李瓶儿自当心里乐意,手上偷摸油,脸上一派祥和。这会儿匆匆答了谢希大,瞅另一人侧脸觑:青烟翠雾般面容,白玉冠松髻,虚虚拜,自迤逦一抹春色。看不真切,形貌作态又似有旁人几分影子。

“请爷安,奴家桂姐。”李桂姐说完,直往后面走了。

叶庆茫然,李桂姐是‘西门庆’包下的雏妓,这没有问题,前段日子两人来拜访,也提到了桂姐,他说桂姐是‘女儿’,是意识海里的墨守成规,可是当日不曾见,为何如此笃定。今日见,隐隐有几分熟稔,好像同样的故事,却被人拨弄了命运的轨迹。叶庆用他不算聪明的脑袋想了想,下意识看向伯爵。

伯爵正和谢希大互相推瞒,瓶儿看不过,指着桂姐道:“那男儿是谢兄弟包下的雏儿,今日带来见你,也算了个因果。”

叶庆点头:“如此便是了。”

谢希大不甘,欲说,被伯爵扯了回去。

当下吴道观躬身出来迎接众人,献茶拜礼。

桂姐问:“什么时辰了?”

吴道观答:“已是戌时,天将尽,雁来合昏礼。”

六人进入二重殿,穿廊回门,李瓶儿携着叶庆的手,围看四面宝相森严。转过一重门,绕过间壁,明晃晃一间敞厅,上首玄武大帝天尊,四方紫府星官,无端庄严。

吴道官不消又端来五大杯酒,对众人道:“上表天庭,下鸣地府,齐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

叶庆见几人齐与他碰碗喝了,遂一咬牙也干了酒。酒入喉肠,又摔碗,颇一股壮士就义的风范。

伯爵先笑了:“好英武,兄弟你一口闷了酒。”

瓶儿拿帕子道:“好人儿,你又不喝酒,快快吐了来。”

谢希大盛了清茶:“给他解酒的,醉了难受。”

桂姐顿了顿,一张疏纸递给吴道官。

叶庆醉了一半,浑身难受,手软脚软,由几人撑着,直直盯着瓶儿道:“不是你在车上使坏我,哪里能……”

瓶儿忙讨饶:“我的亲亲,听话喝了茶。”

“太糟了……酒,不能喝,不能……”一转身,喂的茶汤全吐了出来。

脏了伯爵一领,笑骂道:“什么时候听话,好装乖,全凭你们惯着。”

谢希大嗤道:“非是你眼巴巴地来,不讨巧,哪里脏了碰了不给哄的。”

叶庆甩了众人的手,蹲在地上:“我要回家……”

桂姐扶额,一出闹剧。忙令吴道观读上疏纸,回身站在叶庆身后,抵着双股,免他瘫坐在地上。

于是吴道官唱道:

“清河县信士西门庆、应伯爵、谢希大、李瓶儿、李桂姐,沐手焚香请旨,摔碗为证,今欲同志,淫同身,四海兄弟,房里夫妻,异性如骨肉,亲则亲,乐嗳乐,盟誓言生死,安乐以供,颠沛相扶,现备猪样牲礼,瑞叩斋坛,拜投玄武大帝天尊如上神只,祈愿如常乐,谨疏。”

读毕,众人抱着叶庆拜神,交拜三下,桂姐令吴道官送神,焚烧疏文,收下福利。一齐拥着跌跌撞撞的叶庆出去。

“合昏礼成——”

下殿有声,猪羊酒肉,大开大合,不说醉糊涂了的叶庆,几人相继受了众兄弟的敬酒,只听耍笑哄堂,叶庆晃着小脑袋:“完成了,回家……”

饮酒热闹间,只见玳安跑来哭道:“大爷来说,说三娘今日发病走了——”

叶庆突地立起来,摇摇晃晃摔了酒碗,满地狼藉。他见过光怪陆离,耳旁忽又听熟悉的急救声,似乎有个白色光团哭来。

有人搭着肩:“我与官人同路,一搭儿回去罢。”

如果明知道故事的结局,仍一往无前,并非当世之庸才蠢笨,亦是浮华世界中纯粹赤子。只是故事的无数次轮回换来的一线生机,愤然长叹,已把主人公描摹地面目全非。

叶庆曾对武松许下入世之言,但不知,这不过是无常岁月里的,有道寻常。

却表叶庆浑噩到家,听得吴月娘在堂前礼拜。

“……语法皆忘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以妄想生……”

他茫然四顾,抓着旁李瓶儿的手,问:“卓丢儿病了……”

李瓶儿一搭回来,交于月娘手。月娘道:“昏病去了,去了爽利。”

叶庆听了,争着要往卓丢儿房里去,左右拦不住,由他去三爷的池子解酒。

月娘因问瓶儿:“人去哪了?”

瓶儿呸道:“哪里躲去了,变了个身法,还搭上了两人。”

月娘点头,转身去了,“你守着些,我煨了汤端来。”

瓶儿应下,再表说话不题。

叶庆甫一睁眼,还未回神,脑中纠缠不断,一是卓丢儿之死,为他所言改变命运之题蒙上了一层灰,又是李桂姐的面容影影绰绰,几分卓三爷之态;二是此番情景已好似重复了些许,死去,重来,轮回,刻下灵魂的颤音。

他起身看吴月娘,月娘正抄《金刚经》,正写道: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月娘亦起身看叶庆,见他神情上明镜豁然,心下已知三分。

月娘道:“官人为着三爷的事,他自有缘法,不必痴心。”

叶庆说好,已斟酌起昨日初见的李桂姐,如何再见一回,对月娘道:“我没事,你请太医来给家里诊视。”月娘应诺。

又有李娇儿笑嘻嘻走将进来,月娘蹙眉让他坐了。李娇儿贴着叶庆坐下,道:“爷,身子如何,今日天色好,不如赶去骑马顽。”说着,手竟贴手,交缠不分。

叶庆心底一热,他此时万般平和,唯欲热忱,竟不知好坏,是由身体本能。

却看月娘笑道:“你吃了饭去。”

叶庆因问李娇儿:“你吃了饭不曾?”

李娇儿瞥了一眼月娘,掩口道:“吃不吃的,官人休赶奴走。”

叶庆不知两人眉眼官司,正叫小厮看饭来,庞春梅进来道:“西院养的虎跑了,不知伤了人。”

“怎的跑了,要人去追了,去请人来捉他。”叶庆忙道。

春梅道:“官人两位兄弟去了,说是捉回山上了。”

叶庆刚松了一口气,李娇儿笑道:“这般热闹来看,官人,咱去大街上的酒楼吃罢。”

月娘不语,李娇儿央求道:“官人,我们同骑马顽。”

叶庆复看月娘,月娘低眉,往外吩咐:“你们爷不必看饭了。”

须臾,换了衣服,叶庆同李娇儿拉着手同步出来。

两人并各自小厮找了临街的酒楼,点上烧鹅酒菜,大堂上有持缨枪的猎户,有挑担子的商贩,有浓妆抹的娇娘和白面色的书生。众人齐说有虎禹禹独行,不爱闹市,不伤闲人,说他霜牙凛凛,金瞳灼灼,怎的仰颈时啸动山林,怎的吞噬牛豹不在话下。

叶庆听了,咬着指头出神,想死去的卓丢儿,不过须臾已抹去消音;想远行的武松,没了打虎英雄的礼赞;想,只隐隐有型,约见雪娥之容,金莲身段,叶庆起身,将一沓纸又压在窗台下。

金莲来时,叶庆已睡过一觉,分外清醒。

他听那人娇声婉约,似唱曲,道:“好个行当,这李瓶儿厮当真是个富贵儿郎,光是见面礼就真真抬了一箩筐子,奴本挑出最好的段子匀给爷做衣裳……只不过爷,您当真让我受了气,奴当着宝似地白玉冠,好生生地供着惯着,怎落得他人口里,竟是您不要的物件……”

叶庆哑然,他就知,这一出必定有。

只到头来生受这皮肉苦楚的,也是自己罢了。

金莲前来道:“倒不是计较什么,只是奴手里没个想念的……”

叶庆忙依他道:“我与你画一幅画,改日着人送过去。”

金莲喜道:“不要旁人来,官人你来可好。”

叶庆忙点头。

金莲又堆笑道:“我带了酒,你自罚三杯,此事就算揭过了。”捧着盏酒在手里,忙递与叶庆,又道,“这是果酒,不妨事的。”

叶庆接过酒,扮作潇洒,一饮而尽,那金莲又筛一杯酒递来。

“嫂嫂请。”

“唔……你也喝……”这果酒却后劲辛辣,叶庆呼呼吐着气。

金莲笑:“我同嫂嫂饮成双的盏儿。”遂呷了一杯。

叶庆已握着酒杯塞进金莲怀里,几步后退跌坐在炕上,金莲本欲搂他,却只擒住他的腰,叶庆上半身软软地铺在后面,只看见红帘轻,朱玲摇。

他醉了。胡七八糟地说:“你怎不来……莫不是打帘下有个……好的,那个,那个唱曲的……你吃饭也好慢……孙,孙雪娥来了,陪我吃的……说着等你,我又喜欢上他了……好奇怪……为什么不受我控制呢……”

金莲将搂着叶庆起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抚着脸颊道:“我的好人儿,可别乱想了,我可不是这等人,我真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既许了你,平日玩笑作罢,何来有了他人,莫不是当我成了猪狗,干那伤风败俗的事……再者说,你啊,哪里晓得什么,整日醉生梦死一样,等着我们来‘攻略’,也不知道最后你愿不愿意醒来……也算我求你,倘有一二分,你日后想起我,原谅我则个几分,也不用你来寻我,就是我呀,他们呀,巴不得迎你回去呢……”

叶庆一双天真的眸子看向金莲,金莲触了触他的睫毛。

“好嫂嫂,你可乐着吧!”

人虽醉了,感知却深刻,叶庆自觉金莲的不快意,又着急不知如何安慰他,就只往他怀里凑,头抬高高地,“你亲亲我嘛……”

金莲捂着嘴笑:“啊呀,你可真乖。”便低下头咬了咬叶庆的唇珠,又轻舔过去,亮啧啧的。

叶庆眼睛一亮,哄动春心半许,怎么不按捺得住,琢着金莲的唇,一下一下的嘬,顺着金莲倒下的姿势,稳当当贴在他身上,齐齐倒下。

且看两人欲心如火,闲话不说,簇火来拨火加油,低声声叫嫂嫂,注酒杯中接,玉盘淫声好叔叔,漫天淫色,偎傍恩情如夫妻。

叶庆娇软无力被压在炕上,但见金莲起身,盈盈步去拿烛灯,捧到一旁点亮。灯火影重重,床上的娇人儿已然迷离,眼来只睃见金莲高高隆起的下身,欲伸手,那人却嬉笑躲来,叶庆不得章法。

酒醉的人微张小嘴,吐着热气,难得几分委屈模样:“好哥哥……”

金莲随意掀开衣摆,挺着那物走来,被叶庆用口擒住了,细细含了一口,故作得意地觑他一眼。

“乖嫂嫂。”金莲好笑,揉顺着叶庆的长发,松下冠帽放在外面的榻上,另一手摆动自己的性器。

叶庆双手捧着,嘴巴舔弄着,耳边还有男人低低地呻吟,他不懂,双腿为何难耐地发痒,只是本能地挪动着,翘起圆润的屁股。

金莲描摹着他的眉眼,捏着小嘴出来。叶庆茫然地看着他,惊觉身上光溜溜的,他用着手指捅自己的后穴,眼睛仿佛里带了钩子,一转身,微微摇摆,晃动着雪臀,露出淫荡的后穴。

只听有人长叹息:“怎么这般忍不住了。”

金莲过来将搂住叶庆,滚烫的性器贴着他的雪峰上下滑动,须臾间紫涨了面皮。

“唔——”

一声闷哼,一杆进洞。

金莲从后面抱住叶庆,揉着他微肿的鸽乳,似爱抚,似调情,抽插极有技巧,嗯哼哼声不断。

突然摸到叶庆脸上的湿润,金莲探头问:“好乖乖,你怎么了?”

叶庆亲凑到他嘴巴上,哼唧道:“嗯嗯……亲亲我……”

“啊啊啊——”

金莲轻巧地把叶庆抱了过来,面对面,性器埋地更深,股间流出白玉点点。

叶庆满意了,抓着金莲的头发,用嘴胡乱地亲着,双腿不乖觉地蹭着。

“好嫂嫂。”

金莲又笑,不知是笑这般主动的人还是旁的,而后捂住叶庆的眼睛,俯下身咬住他的唇。

“乖乖,是你先来招我的。”

身下如疾风暴雨不停歇,似芭蕉粗壮,大力研磨着甬道,叶庆的叫声更大了。含到底了,雨过梧桐势渐缓,金莲额头抵着叶庆的小脑袋,任他乖觉摸着自己鼓起的小肚子。

叶庆觉得好玩,自己坐起来,上下动着腰,吞吐着金莲硕大的性器,但因刚才插得狠了,里面酸涩的难受,不敢坐的深了。

“呼呼,疼哈……”

金莲两手抓着叶庆的腰,使力带着他坐下起身,小穴咬得更深。

不过一会儿,叶庆吐着粗气,大汗淋漓,出口哼哼:“轻轻……好累……”

金莲在咬他的耳朵,“嫂嫂,叔叔做得你爽不爽。”

叶庆道:“爽哈——”

却是金莲扣住叶庆的小肉棒,叶庆不由地来回扭动,喘着叫着。

金莲把叶庆的身子抬高,湿淋淋的性器一点点离开了嫩红的小穴。两人的性器箍在一起摩挲,射出的白浆粘稠地洒在两人的小腹上。

叶庆自觉已完成了大事,身子一软就往后倾,幸而被金莲抱起。

“这怎么能够呢,我的好嫂嫂。”

金莲将他的两条大腿向外张开抬高,露出满是淫水还混合着精液的后穴,身下的性器就这么插了进去。

“唔……太深了……”

“不,不要哈……”

金莲来回挺跨,叶庆的身子跟着一抽一抽的,磨地狠了,眼泪也随着一哒一哒地落下。

“娇气。”金莲拧过叶庆脸上的眼泪。

半醉半醒的叶庆又发娇又发气,舔着湿漉漉的唇说:

“才没有……是你,太大了哈……”

金莲却是加了马力,他疯狂抽动着下身,青筋粗大的性器紧紧贴合甬道,颇有一种不罢休的气势在。

不知多少次高潮后,叶庆眯着眼看金莲,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打湿,眼神却一如既往地在发光,像狼崽子,微微挪动屁股,生疼疼全身,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只隐约听见那人在他耳边叫:“好嫂嫂。”

——浑身酥麻。

叶庆叹,这酒,是个好东西。

这日,叶庆打扮光鲜,合当白日无事,又无他人来寻,因往角门站了见太阳。无巧不成话,正听人说外街绝唱李家班,美人班主,擅唱生角,舞态歌容,当世鲜二。

走上前问,是何人,从哪来。

因答,阳谷县人,李家桂姐。

叶庆听了动心,不免打发人前去。

外街巷,又作古芥楼,旧时勾栏瓦肆,说书唱戏。

叶庆徜徉其间,和家仆走散,不觉步入芥子园。亭台楼榭间怪石嶙峋,几个转折,扑面而来的咿呀软语,他下意识抬手,宽大的衣袖没能阻止曼妙的小调,直至风稍止,台下文人雅集,推杯换盏,叶庆徐步深入,却突兀地止住了脚步。

无他,台下坐着的应伯爵、谢希大和孟玉楼,生生让他打了个寒颤。

台上的李桂姐,正演绎一曲《凤求凰》。但看他乌黑黑头发冠成,玉簪儿齐插,画眉画骨。折扇轻轻摇,露来春色胸膛无边,红叠叠大袖衫儿,却把玉袋佛珠轻挂。踅步走来,往下是鞋儿踏踏,徐徐莺花扣,行时一径儿香花,坐时风吹裙袴。口里唱莺莺声,眼弯儿轻轻勾,但只你见了魂飞散,好个六神无主。

叶庆心意酥麻,竟不知身在哪,只深深看,笑吟吟,想与那桂姐,行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桂姐下台来,朝他叉手道:“见着官人来,官人上座。”

叶庆但把腰曲着还礼,“公子。”

却被席间三人看个正着。

玉楼上来道:“平日不见官人,这般风流。”

叶庆偏过头,道:“是我一时莽撞。”

桂姐笑道:“你来,倒是我的幸事了。”

玉楼也跟着笑,“哪里莽撞了,你跟着我们来,台下坐着。”那一贯见过世事的温润眉眼,竟也露出几分戾色。

叶庆却不曾看到,临了回头五六回看桂姐。

桂姐大大方方地叫住叶庆,“今儿我也不唱了,其他的莫说有我几分,却不好唱给官人听,官人与我吃茶来说会儿话可好。”

只因那临去的一抹秋波,却引得座下的应谢二人频频张望。

叶庆本就对桂姐留恋,眼下巴巴地就要应许。

“好兄弟——”伯爵叫道,“你说要来我店里散心耍子,近来又上了新货,可要顽乐顽乐。”

叶庆寻声看伯爵,想他开的‘海棠坞’,却又是桂姐语言甜净在前,拱手道:“不若下次再聚。”

伯爵因和希大叫苦,“可真是美妻常伴拙夫眠,怎选的那个小子,只贯的投机取巧,哪天不成出了差错。”

谢希大一饮而尽,“时候不成,凑不成,对不对。”

且说叶庆,踅将来桂姐门首,打帘边进来歇着。桂姐捧茶道:“大官人,吃茶。”叶庆吃了。问桂姐哪里来。

桂姐笑道:“我自东京来,因爱极传奇,便组了李家班,游说演唱。”

叶庆想,他读书时也爱读传奇戏本,汤显祖的‘临川四梦’早被翻阅多遍,要说个门道不成,但一两句功夫还是在的。

于是有感心潮澎湃,缠着桂姐咿呀几声,争说如何。

桂姐道:“我这里独独缺一旦角,就怕官人说我上不得台面。”

叶庆忙摆手自证,“我如何敢。”

两人吃茶,桂姐道:“千万问了,府上爷性子如何,看这官人作戏,竟生吃得那耳刮子。”

叶庆抬首:“自是依我的。”

桂姐笑道:“自古佳人才子,红袖添香……”

叶庆看笑:“只爱徐娘半老,风情万种……”

桂姐合掌道:“这里有位好人儿,交新年五三,说与官人。”

叶庆讨饶道:“不过嘴快,你承我的情好了。”

桂姐起身要去添茶,叶庆亦起身相送,只将那眼睃望跟去。竟坐到晚夕,不见人影,只一个小子取来一钟。叶庆眼巴巴吃了,才有个丫鬟引他去屋里休息,伏惟伺候,不说不语,竟是个哑女。

彼时他一心在桂姐身上,半伏在榻上失张失致,左右不安,忽听有脚步踩上落叶的轻嚓声,烛影透过花窗,才见美人。

心上自有思量。

叶庆卧在榻上,两边细细放下纱织帷幔。

李桂姐端着新煮的茶上来,仅透过帷幔间的细缝一觑,他那儿心肝儿正掀起衣袍下摆,褪下亵裤,露出浑圆的屁股蛋儿和粉嫩褶皱的小穴。

叶庆亦见着桂姐,他呆愣在原地,不上不下,好像个呆头鹅,哪里有前面唱词吟曲的活泼。

“唔,嗯哼……”

叶庆便要勾那亲浑家,正适时用手指抽插股间,小舌轻舔,微微闭着双目,睫毛轻颤,双腿缠着薄被来回摩挲。

此番淫靡无比的景象却使桂姐身子僵硬,不能自己,他听见叶庆发出低沉而绵长的呻吟,那张如玉的小脸略带苦涩。

几近踉跄,他看见榻上的人儿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眉头直皱,又突然蹬直双腿,微微弓起腰身,玲珑的身段下忽喷涌出了一道淫液。

叶庆也是红着脸贴在玉枕上,凉意津上,才想为何故做这般恼羞事。娇躯如痉挛般抖动不止,又往后倒去,桂姐才如回神般拥住,气味交缠,两人越发痴了。

“好个厮,呆头呆脑。”

叶庆欲望空虚,桂姐洒了一钟茶。

“且问你,哪里去了?”

桂姐呆道:“前面有人找,在记查账。”

叶庆一翻身,徒生闷气,偏是他寂寞难耐找人陪,偏是他淫浪好不知羞,苦巴巴他大少爷似得赶上赶下,到底没个好人宽心。

屋内檀香袅袅,桂姐只浑身冒汗,他手臂上缠着念珠,凉丝丝搭落在叶庆脖颈。他从后面环抱住叶庆,轻声慰道:“我的心肝儿,是我的错处,你罚我如何,休要弃我走了。”

叶庆不语,只任由身体的情欲将歇。

他偏头苦笑道:“现在想来,我不过是任由你们喂些糖吊着,说什么风流案史,整天天地见不着人,好把我关在笼子里看笑罢了,哪里还敢讨得什么便宜。”

桂姐连连说不敢。

任叶庆起身向外,摆手不许他跟来。

叶庆茫然,不懂生气何故,没由来地揪心慌慌。人道一张嘴,唇枪舌剑,全由他们好说,开口是,金童来肏,玉女来浪,阿罗汉上了比丘尼,俗人家,猛男又偷汉。

见夜芥子园,亭台楼榭犹在,却无一仆从穿行,几分萧瑟,假山怪石嶙峋中,芳草已尽数凋零。秋风起,有人声笑,电流音磁嚓磁嚓,笑他蒙在鼓里,笑他形单影只,怪可怜的。

有人重重叹气,好似往这儿轻轻一撇,摇头说:“又出bug了。”

叶庆捂着脑袋苦笑自嘲——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忽然睁眼,叶庆微愣,身后是环抱着他的李桂姐。他好像在高潮迭起后做了一个梦,虚缈得宛如镜花水月,一戳就破,外面是真实的夜。可是梦醒后,一切隐没不见,连同他是否做梦都有待考究。

“官人莫怕。”

桂姐的脸颊正贴着叶庆右边的发鬓,唇鼻正倚在他的耳尖上,话语间吐出的暖意,又令敏感的耳尖颤颤。

突如其来的欲望令叶庆浑身发软,张口说不出话来,只嗯哼两句,感受着男人的气息,股间竟渐渐地湿润了。

但他不想做爱,不想顺从身体的欲望。

只道:“我有些累了。”

桂姐亦有礼:“我叫人端水来,你收拾了睡。”

“多谢,李公子。”

翌日,叶庆道别李桂姐,往家里走去,路过紫石街王婆茶坊,踅过东西往里边觑一眼,老妇在茶局子里整理茶锅子。

王婆迎出来笑道:“大官人,好几日不见面了。”

叶庆笑打招呼:“干娘吃了早饭?”

王婆道:“里面在煽火,不好请官人看茶。”

叶庆不住把眼往帘子里瞧,王婆在一旁咳嗽使眼色。

他暗想,这老妇又做些本事的营生。

王婆指着隔壁道:“官人来找那儿的将军儿,我才见他家烧火,热腾腾的蛤蜊面,还有前头街买的炊饼,你捎他家去。”

叶庆却不往潘金莲家里去,摸出一点碎银子,递给王婆,“干娘,你权当收了我的饭钱。”

王婆掂了掂,又笑:“大官人,你平日里悭吝,万不肯乱使钱的,如今打搅到了老身这儿,老身自当好好伺候。”

遂上楼去叫他儿子,在外面搭了个蓬,备齐餐食。

叶庆饭用毕,擦嘴问隔壁在做什么。

王婆道:“我见他买了清水好绵,像是要给什么人家做衣服。”

叶庆点头,不住地看向金莲的地儿,又含胡对王婆:“我也不肖得。”

“老身看大官人像有心事一般。”王婆进去端了两碗茶来。

“如何见。”

王婆叉腰指着眼睛道:“老身这双眼,有甚难知得。这世上蹊跷古怪的事,不知猜够了多少。”

那也不肖得,是自己心里作怪。

叶庆暗想,面上平淡如风,指着她儿子扯道:“哥儿什么年纪,干娘与他寻个亲事。”

王婆笑道:“他自个有主意,哪里还用着老身操心,我倒是对着官人上心,只一猜,官人便是犯了糊涂债。”

叶庆挑眉笑将起来,“如何说?”

王婆颇有些自得:“单道这世人,营营逐利,视为常态,贪恋酒色财气,人之本欲。想那有钱的大户,挥金买笑,张口琼浆玉液,抬手颜色儿郎。若再得势回乡,不说见得积玉多金,更有郎君恩爱。此为盛者,若有不幸者,亲朋白眼,消磨凌云志,更有,遇人的炎凉冷漠,泼天的富贵,时有时无的命丧囹圄。不知官人走的哪一遭道,又遇上哪一遭世,我说这糊涂债,便是官人深陷棋中又不得知,管他世事如常否,化骨化灰的不过百年,何必事事追其源。这天下大事,风流人物,乃至前面唐宋王朝,哪一件追根溯源,不是糊涂地过去,近看光阴时令,山川草木,何谈恩怨,自是糊涂中宁静豁然。我见官人不曾风华绝代,却依旧是谦卑平淡之人,想来打算着糊涂日子,俗世的一切,荣华恩爱,慈悲悲悯,都道神仙也难逃一遭,何苦愁来眼前事。”

叶庆灰灰摸下鼻子,低头下来,原是他刻板偏见,这老虔婆只会做马泊六的营生,却听她大口一张,竟也管中窥豹般,猜得一二。

他忙抬头对王婆道:“干娘这一张嘴,好把戏。”

见这婆子正弯腰抹桌子,抹得油亮亮地,她儿子正挑着担子自个儿招呼了出去,于是对着叶庆深笑:

“好儿,可要再添一碗茶来。”

叶庆闻言捻了捻杯子,从兜里掏出最后几钱,道:“权当请干娘一盏。”

王婆欢喜接下,口里不住喝彩:“顶天大大的好人,老身活这六七十,唯得官人央及生活,我哪敢不巴巴等您光顾来。”

叶庆脸微红,细看王婆,还是那阅尽金钱拜上帝的老妇,便请说要收拾了走。

临了去了却是被一小子拦下,他眼巴巴说自己叫郓哥儿,兜里正提着雪梨来卖,绕街来寻大官人。叶庆隐约记得自己逛街时,因见他小的,常赍发他些盘缠,换得几个又酸又涩的梨子。后来拿回去被孙雪娥做了汤,苦巴巴喝下。

想到这儿,他不由地笑了笑。

郓哥儿见大财主笑了,忙递篮子上去,道:“官人,您今日看看,可要带几个梨子走,水润水润地甜。”

叶庆上下一摸,银子都给了王婆吃茶,摆手道:“今儿不要了,我都付了茶钱。”

那郓哥儿得了话,一愣,又冲冲迳奔里去,边跑边道:“王干娘!声喏。”

“你来做甚?”

王婆忙跳出来拦他。

郓哥儿亦跳起来往里瞅,“干娘,好赖光顾小子生意,要养活家里乔老爹。”

王婆道:“哪里来,什么人都没有,你去问外面的大官人去。”

郓哥儿道:“你把人家要到家里作耍,哪里还抖搂出几根毛来。”

语毕,挤开王婆竟往里走。

王婆一个踉跄,反手揪住郓哥儿,开口骂道:“屁眼儿大的小毛猴,往我屋里去找甚么,光腚回家找爹爹撒泼去。”

“我有甚么不理会得,你吃独食,好说拿汁水与我呷一呷吧。”

王婆叉腰,指着几个烂梨道:“你个小猢狲,插根葱来老娘面前装蒜,哪里有傻巴的买你烂泥巴地里东西。”

郓哥儿也急道:“你个老虎婆,偏要我说出来,百里百户哪家的婆娘哥儿和你没甚关系。你就说外面那西门府上的大人,他家大爷可不是个善茬,抖露了出去,也不怕抓你去发作。”

叶庆正津津有味看戏,不知怎么捅落到他面前,一时无声竟不知说几话来反驳,该怒该骂,好个泼皮无赖的厮。

“你来。”正是隔壁潘金莲掀了门帘叫叶庆进屋,“整日都得吵上这么一番。”

叶庆揪着衬衫子打转,不稍犹豫,就这么跟着金莲回家。

隐约还能听见郓哥儿的耍泼“好个牵头的老狗肉”,几声暴栗,以及王婆发疯“贼肏爹的狗儿子,吃一耳刮子”。

又有梨子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

“你日日都听这声音,会不会……不太舒服。”叶庆问金莲。

金莲一双眼扫过来,笑意澄澄:

“有甚么不习惯的。”

叶庆只把头低下去:“你都认了月娘做大哥的,搬去府上住着舒服。”

金莲起身把门拴了,回身道:“好官人,你莫是忘了我们的……约定。”

叶庆热着脸,“你关门干嘛?”

“免得哪个肖小跑进来。”

叶庆低声自语,“非是要你搬进来。”

金莲把椅子拉到叶庆身边坐下,叶庆好奇拉着他的袖子问:“你说隔壁是怎么一回事?”

金莲却不答,只素手看茶,“哪里甜?”又指了指间壁,“比之那儿如何?”

叶庆接茶道:“比不得你的。”

金莲道:“那为何心肝儿不在自家人屋里喝茶,独独去那儿。”

“不……没有的,只是恰巧路过。”叶庆呆了呆。

金莲一面笑,一面斜觑他,一手牵着一手,又把手贴在他裤子上。

叶庆打了个激灵,忙推他,“你,你做……”

金莲‘扑哧’笑出声,不逗他顽,道:“好人儿,你裤子沾了湿,脱下来我给你放炕上暖暖。”

叶庆咬着唇,转过身子把外裤褪了偏头递给金莲,又回身低头揪着袖杉口儿。

那袖口格格作弄地响,正如同叶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金莲接了玩笑道:“你怎的支使人。”

“那我……自己来。”

金莲道:“真是好乖觉。”

茶看一半,金莲又推说热,顺手把对襟衣衫脱了递向叶庆,道:“好官人,也央烦帮我搭在炕上炉子那儿暖暖。”

叶庆往旁暼了一眼,那白丝落落的里裤大大咧咧地放着,又要叠放上一件外衣,怎生地奇怪。

当下拒绝道:“尽往你炕上搭着便是,干嘛还要盖在炉子上,你不嫌热得慌。”

“我先安放了你的小裤,又如何计较我的。”金莲笑着起身,绕过叶庆,不经意间拂手,掉落腰间的帕子。

却是姻缘凑巧,那苏州白绣汗巾子正落在叶庆翘起的脚上。

他一面直着身子往下够,一面听金莲动作,“奴家自放着便是了。”

又是金莲转身,搭在叶庆肩头的手,假意整理衣襟。

“你正做何事,可是那儿……湿了?”

那双积年风月的眼直直看向叶庆双腿,叶庆挤着腿一稍摸索,泄愤般把那汗巾子用脚尖儿踢了。

叶庆抬头道:“喏,掉下去了。”

金莲便探头去捡,好笑道:“原来在这儿。”

他蹲下身子,抓着叶庆的脚头上一捏,“使坏的是哪只脚?”

叶庆把鞋子踢了,脚丫子露出来,不知踢到了哪处温意,叫道:“干嘛,青天白日的,我要叫哩。”

“啊唔——”

金莲双膝微曲,抱着叶庆起身,向前跨步子一坐,把人双腿大开放在自己身上坐着。

“好人儿,你可怜可怜我哩。”

叶庆一声惊呼,来回间只能搂住金莲的脖子,脚只敢嗒嗒晃着不着地。

“好嫂嫂,你可怜可怜我呢。”

叶庆打了个激灵,忙推他道:

“别……这么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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