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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队伍里其他几人去普陀的那天,赵大有没有去,她本身就不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早上也不愿意早起,干脆就睡到了中午,等到所有人回来之后,才一起去港口选船。因为杨光的船通体崭新,赵大有检查了船上的各种硬性设备,都觉得是耗损率最小的,也因此看了第一条船便这么定了。

一般来说,船只出海自然由船老大掌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赵大有如何邀请,杨光就是不肯登船。赵大有本想加钱,但队伍里的杜天私下同她说,早些年这边渔民盗捞的厉害,有时候他们考古队在水底下忙活,后头这些“水鬼”就等着,等考古队员一走他们就下水,虽说之前最重判了14年,但这其中的利益巨大,难保人面对这么多的钱不动心。

杜天说,与其冒那个风险,让一个无关的人员上船,不如让他来掌舵,总归他也有海上的行驶证件,如果只有一个星期,又是寻常体量的渔船,并不需要单独再聘用一个船老大了。

赵大有想了一下,觉得杜天说的也有理,他们去的不是什么偏远的海域,这几天天气也好,海上没什么风浪,寻常的航海任务,交给杜天问题应该不大。

如此一来又省了一桩事,当天晚上他们最后打理了一下,整理了要带上船的淡水和食物,并且将重庆来的设备放上船,做好了一切准备。

出海的时候,赵大有可以说是信心满满,他们赶上了一个对的时节,又在过去海罐头被发掘出的航线上行驶,想来就算无法直接获得大鱼墓相关的线索,也可能可以收获新的海罐头。由于过去找到的样本都因为严重的铜锈无法辨别内外的花纹,所以大鱼墓的发掘工作迟迟无法得到推进,打捞出新的样本已经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出海的第一天,一切顺利,赵大有在两个定点位置下了海,并没有收获,晚上队伍里的王昊给他们用新鲜的海鱼做了顿饭,所有人还坐在一起研究了过去在这一片海域出现过的海罐头打捞区域,轮流值班,最后都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风平浪静,所有人都说说笑笑,赵大有每天联系赵无妄报备情况,她从小过得一帆风顺,几乎没有碰过钉子,自然也对这次的考察寄予厚望,本以为一切都可以这么顺利下去,然而让她再也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她在船尾意外听到了朱恒和刘铁龙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两人说话的内容赵大有听不全,只听到里头有一些诸如“报仇”、“鬼船”之类的字眼,两人看到她过来之后立刻就停止了说话,开始默不作声地抽烟,脸色让赵大有觉得非常古怪。

如果要赵大有现在再去回想,这件事就像是个引线,在那之后,一切都开始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从第三天开始,赵大有经常听见这些人在背着她的地方窃窃私语,大家交换着眼神,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东西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知道的。赵大有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依旧照常下水,只是每天在出发前,她都会仔细检查自己的氧气瓶还有设备,避免在水下出什么岔子。

也是从第三天开始,整艘船上的气氛变得奇怪,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像是换了一副面孔,紧跟着的便是严重的失眠,睡在赵大有旁边的林美宣整晚抠着床头的木头,还有另外一边的王昊因为做噩梦,将鼻子上的肉削掉了一块,自己都不知道疼。

龙女号继续行进在东海上,但赵大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全天心事重重,想到这些事情也睡不好觉,第二天从睁眼就开始头疼,下水的状态变得很差,几次出水的时候,她发现船上的人都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第四天,直到晚饭都很少有人说话了,赵大有找不到机会联系赵无妄,她意识到这么下去会出事,因此当天晚上,就在所有人又一次开始失眠的时候,她大着胆子,想要跟这些人聊聊。

黑暗里陆陆续续地有人爬起来,他们一起上了甲板,赵大有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想要直接和这些人摊牌返航,结果没想到才讲了几句,整条船的电源突然被切断,船也在一片漆黑当中停了下来,紧跟着,从船底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速度奇快,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海里爬上来一般。

这声音来得突然,就算是对于赵大有这种纯粹的唯物主义来说也太过可怕了,像是林美宣之类胆子小的,听到这声音都开始失声尖叫。赵大有大着胆子去船舷用手机照,却只在一片漆黑的海水里看到一截惨白的东西,一下就不见了。她熟识各种海洋生物,自然知道大海里不会有这种东西,赵大有心头一寒,紧跟着便冲上了船长室,拿无线电开始同岸边求救。

“海里有东西。”

她刚说完,甲板上传来一声凄厉的“血债血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人头皮发麻。赵大有想起前几天从朱恒和刘铁龙他们那儿听到的窃窃私语,本能地觉得这些人可能是冲自己来的,她立刻把船长室的门反锁,然而再想拿无线电求救,无线电却已经没了声音,同时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断有人惨叫,林美宣的声音也混杂其中。

赵大有敢说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场面,她浑身冰冷,只能缩在船长室的一角,拼命地堵住自己的耳朵,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外头疯狂的叫喊声才慢慢停了下来,赵大有听了一下,似乎有人在把船舱里的人拖到甲板上,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赵大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无线电已经被对方切断,估计定位系统也遭了秧,她只能想办法自己救自己。想到这儿她深吸口气,大着胆子从船长室下去,摸进了船舱,黑暗中她只觉得自己满手都是滑的,强烈的血腥气让人作呕,赵大有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摸索,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在这种地方直接跳海,她恐怕一点生存几率都没有,唯一的机会,就是找到卫星电话再用救生筏逃生。

赵大有在黑暗中滑了好几次,她大气也不敢出,好不容易摸到了装备,然而就在同时,从船舱外突然射进一束手电筒的强光,借着光线赵大有终于看到了船舱里的惨况,就在她刚刚行走过的地方,满墙满地都是鲜血,似乎之前有人在这儿被割了喉,还有人想要逃进船舱,跟着又被人硬生生地拖拽了出去赵大有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她置身在一片地狱般的血泊里,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怔怔地盯着那束强光看。

下一个就是她了。

赵大有意识到这点后几乎立刻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她从小的性格如此,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也不打算放过来人,正在她要去摸刀的时候,外头却突然有个女人疯狂地叫喊起来,拿着手电的人措手不及,一下被打倒在地,光倾斜地照射在一边,混乱中浑身是血的林美宣冲了进来,她受了很重的伤,痛得抽搐,抱着赵大有惊恐地喊道:“赵姐我们赶紧走,赶紧走吧。”

凑得近了,赵大有甚至能闻到女人身上的腥味,林美宣伤得太重,很快便在她怀里软倒下去,而外头的那个人却又站了起来,在强烈逆光中赵大有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是个男人,脸上还戴着东西,来人想要把林美宣扯出去,力气奇大,女人在黑暗里踢蹬不停,而赵大有难以相信又有一个人要当着她的面被杀死,几乎拼尽力气地怒吼:“你把她放开!”

她的声音无济于事,对方一下发狠似的将她推倒在一边,林美宣紧跟着被扯出了船舱,她的哭嚎声渐远,指甲抓在铁皮上,发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几秒钟之后,还没等赵大有爬起来,外头骤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下去,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赵大有此时已经满身是血,在一片死寂中她听着海浪声,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一样。她木然地出了船舱,拿起地上的手电照去,只见在甲板上面朝下倒着四具尸体,其中有一具偏着头的俨然就是之前给她带佛珠的林美宣,两只满怀不甘的眼睛睁得极大,因为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女人躺在那里几乎像是淌出血泪来一般。

整片海都是黑的,在无尽大海中央,似乎只有他们这一艘船。赵大有看着女人惨死的尸体,腿一软便跌倒在地。她没有想到,这趟简单的考察竟然会变成这样,这些之前还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已经没了气息,目睹了这一切,赵大有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甚至没有听到背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地上只有四具尸体,这艘船上,除了她,还有一个人活着。

赵大有理智恢复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在回头的瞬间只觉得后脑一痛,紧跟着,就被人打昏在了甲板上的血泊当中。

。 无间道

我听完赵大有的故事立刻扭头看向杨光,他给我看的一抖,哆嗦道:“真不是我,大侠,我出去的时候,就,就已经没人了”

赵大有还不知道杨光也在船上,我随即把之前杨光在船上的破事和赵大有讲了一下,果不其然,这丫头眼睛一瞪,脾气上来二话不讲上去抽了杨光两个嘴巴,最后把老贼都抽懵了。我生怕再弄下去要出人命,赶紧拉住她:“差不多行了,一会儿还得让他开船呢,你给他抽晕过去我们还得被困在这。”

赵大有这回事出的有点大,脾气上来我都拉不住,指着杨光骂道:“你要是在重庆,老子就该让你喝店里的火锅底料,泡椒!”

我看着杨光缓缓流下的鼻血,心想得亏了赵大有还是个小炮仗,要是当年的赵明夷,现在只怕已经把杨光扔进海里喂鱼了,我无奈道:“行了,你和他说的故事倒是没什么差距,就是我之前在船上捡到这个,是你的吗?”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颗三通,赵大有看了一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疲惫地摇摇头:“我的佛珠确实不见了,但是后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睁眼之后我就在岛上了,我的包在旁边。我当时就想,他们会不会知道我哥肯定要派人来找我,所以还不敢杀我,但是把我放在这个岛上,就是想看后续来的人是谁,然后一起赶尽杀绝。”

赵大有像是想起送她佛珠的人已经不在了,神色郁结,我心想现在好歹是法治社会,杀人这种事情也不是切菜,没道理来的这么莫名其妙,皱眉道:“一船的人只留了你一个,肯定是觉得你还有用,之前这些人为什么说要血债血偿,这个事情你有头绪吗?”

“我”

赵大有正要说话,忽听咚的一声,一旁的乌那格一头栽倒在地上。我现在虽然已经习惯他动不动就晕倒了,但是想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上去把人扶起来一看,小鬼已经烧得眼睛都睁不开,赵大有问道:“刚刚就想问了,他谁啊?你现在出门还带助理的?”

我把人扶起来靠在一边:“这个事儿非常一言难尽,但他好像也是冲这个事情来的,你包里还有没有药,他这种温度烧下去会烧傻。”

赵大有翻了翻,居然真的找到两颗消炎药扔过来,我实在没想到乌那格的身体虚成这样,刚刚受了这点伤加上淋雨,居然立刻就开始发烧了,也不知道他那个远在草原的师父是怎么放心叫他一个人出来行骗的。

赵大有看着乌那格身上的衣服:“少数民族啊?”

“据说是,他还说自己是个萨满。”我把乌那格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又喂他吃了药,小萨满在睡梦里显得很是人畜无害,干裂的嘴巴一直在轻微动着,凑近听却也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赵大有哼了一声,因为心情不好,连嘴巴都变得比平时要毒:“也就在偏远的地方才会继续有这种原始愚昧的宗教崇拜,可惜了,长得还不错,要是在重庆,可以去当练习生出道。”

我心想就他这个心眼儿,多的跟马蜂窝一样,那些唱歌跳舞的小孩儿哪里玩的过他,再看小萨满因为浑身发冷慢慢地缩成一团,我叹了口气:“你看着他一点,还是得赶紧回舟山,死了这么多人你少说得上趟派出所,还有他这个体质我算是见识过了,比我妈养的鸡还娇贵,我先带着杨光去开船,你别让他烧的太厉害虽然是个骗子,我也不能看着他死在船上。”

“好。”

赵大有在这方面很像一个赵家人,虽说刚刚碰到这么大的事儿,但是绝不会过多沉溺于情绪,闻言立刻开始帮忙解乌那格身上的湿衣服,让他舒服一点,我拉着杨光走了两步,还没出船舱,却忽然听她咦了一声,回头去看赵大有脸色已经变了。

我看赵大有定定地看着乌那格的胸口,无奈道:“他长得好看你也不能这么吃他豆腐,这算性骚扰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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