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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沈珩快速抽身离去,青杨也很快将事情办妥,出来时关门,里头已然干柴烈火,他只需要听着这动静,在人清醒回来前带走即可。

大理寺牢内一一沈珩低声道:“其实早有眼线告诉我金澜公主在做一样奇怪的香,反反复复试验效果,尤其太过隐秘无法得知是什么,那天我才知道居然是合欢香。”

家教尚算严明的萧羡鱼听后不得不咂舌,同时背后惊出冷汗。

金澜公主就那么喜欢沈珩,喜欢到用这种手段,让自己从高高在上的皇家天坛上跳进污泥里,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

“那个男人是谁?”她太好奇了。

沈珩似乎心情略微高兴,神秘兮兮说道:”一个我要算账的人罢”你要算账的人可不少。”

邵渤、金澜公主、还有那些高声呼和判他罪的官员们,加起来没百个,也有几十个。

沈珩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却直道出一个人:“我最要算账的人是萧太后。”

说起萧太后,他胃口所剩无几,带着情绪撂下筷子。

“我查过了,也问过二舅哥。当年她为了弄权,三番四次与岳父说要将你许个高门,岳父频频推辞,导致兄妹关系失和,而宁勇侯府会与永明伯爵府不相往来,怕也是少不了太后的手笔。

后来塞外爆发游牧战争,战况危急,岳父与大舅哥奉旨出征平乱我个人按查到的所猜测,岳父大抵是怕自己走得急,家中只剩你和二舅哥,太后会趁机赐婚于你,于是来沈家说了定亲的事,要将你和我拖了多年的婚事敲定下来。

为了占尽先机,岳父在得到沈家的回应后,两家算好了黄道吉日,他便大肆在京中宣了此事后安心出征了,岳父以为太后会忌讳,以为自己回来时能赶上我们的婚礼,却不想沙场上大舅哥那么快便出了意外…二舅哥说定亲前一晚,太后秘密来寻你们,只用了一招便让你们两个服服帖帖…”

“别说了,别说了…”萧羡鱼忍不住掩面啜泣,实在无法面对那段时间的颓败与丧亲之痛所形成的恐惧。

沈珩说这些的目的并不为勾起她的伤情,“羡羡,虽然之前与你说过一次关于萧太后的事,你也很明事理,但我知道,太后这位姑母是你心里深藏的一根刺…眼下很明显已经到了我、官家、太后三者之间的生死存亡局面,我若是能出了这大牢,下手必然是狠到绝的,只有铲除了萧太后,我心里的仇火才能熄灭。

而你,也要经得起拔刺时的那一阵痛,甚至有可能是你亲手去拔的”

闻言,经年那些回忆涌起。

萧羡鱼脑子里飞速闪过年幼时跟随母亲进宫找姑母玩的模糊画面。

那时候先德帝还在世,萧家虽然分了家,可父亲与姑母、叔叔感情还可,她记得姑母经常抱着她坐在凤位上与大伙聊天。

姑母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说她是姓萧里长得最好看的孩子,那时候姑母眼里的疼爱真真切。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父亲再不同意她进宫去与姑母有接触,又过没几年先德帝便驾崩了。

世事如风水流转,到了今日这般局面。

她永远不会忘了那日姑母到家中冷漠无情跟她说道:“这家里能撑起来的人全倒下了,你若一心只顾着自己要与沈珩定亲,别怪姑母不出力将你父亲和大哥带回来。

你忍心你大哥曝尸荒野多几天才有人怠慢去收尸,还是忍心你已经病重的父亲在归来的途中没有得到最好的照顾,活活折腾,死在了半路上?

沈珩入了仕途也前途未卜,哀家要你嫁给李准生,哀家需要整个李家的支持,而你与沈珩不过两小无猜,小打小闹,直接拒了定亲,把你的婚帖与李家交换即可。

记住,对外要说,是你心悦了李家五郎,非他不嫁,切不能泄露了是哀家的旨意,这是我们萧家的内事,不允许对外提起。”

从那时起,她明白了一个人要什么都得付出代价,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她要父亲能从山长水远的塞外活着回到京城,要大哥哥的尸首尽快得到安置,只能拿自己去交换。

而在李家苦熬的那些年,她也曾经午夜梦回无数次,梦见那一天宁勇侯府的大门外,沈家送的礼陆陆续续抬了进来。

少年时的沈珩穿着艳褐的衣袍,手持婚帖进了前厅,一看见她,便笑得明媚,“羡羡,我来了。”

那是他父母逝世后,鲜少露出的笑意了。可这笑到底是镜花水月。

她经常哭醒,然后天不亮就得梳妆,因为去伺候李母礼佛,她不能先用早膳,待李母用早膳时,她又只能站在一边低着头,空腹高鸣,被丫鬟婆子偷偷嘲笑。

还得装下去,接受盘问夫妻相处如何,接受自己不够努力的责怪,然后承诺会去哄李淮生,最后以被李淮生冷漠无视而结束。

萧羡鱼看着自己前面的沈珩,再环视这大牢,感受他温暖干燥的手指替自己抹泪,明明眼下他的处境更不好,比之前她入狱的罪名更不堪,可即使身处囹圄,他满眼还是她。

这些年的经历,她不再不谙世事,很清晰地顿悟一件事…这世上除了沈珩,再没有任何人能不计较前因,不去顾后果地爱萧羡鱼。

“沈珩,过去几年里我时常一个人闷在房中看书,曾经读到一首《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当初我要的&039;金缕衣已经付出了代价,而我的少年时和你的少年时却一去不复还,幸得老天垂怜,你我终是结了夫妻,难不成如今有花我还不折,再等一次花落枝头残成泥?”

她深情怯怯望向他,“你说的对,太后姑母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一直到现在还转圜不过来,她为何会变成那般,明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血亲,她为何那么狠心对我们这一家子,要我们说着谎话,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声去受折磨…可我现在不愿意去想这些了,我只知道你和我姑母之间,我选择的答案不会改变我心里只有你,沈珩,只有你即使最后要我亲手去拔掉这根刺,我也能下得去手。”

沈珩闻言,忽然垂下眼,一滴眼泪落下,“羡羡…这里是大狱,不适合表白,说情话…”

如果可以,他们应该在瀚碧院内,或者泛舟湖上,又或者是游历盛景时如此,而不是在这个鬼哭狼嚎的惨叫,受刑过后的痛苦呻吟,含冤受辱的嘶吼刑罚之地里感动。

沈珩心中颇为遗憾。

萧羡鱼含泪笑了:“当初你不也在这大理寺的地盘上要我还债吗?

我能把那次你狠狠放话当成放…情话?”

那是情话,也是索要,更是执念,偏偏没有怨恨。

沈珩抿唇一笑,握着她的手,宠溺地说道:“你我之间没有债,只是被蹉跎。”

二人相视一笑,一颗心被爱意塞满。

只是一炷香的时候过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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