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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我看着眼前这盏灯。

我看着自己阖着眼的尸体。

我看着那签文上一字一句的“沈子义,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我愚钝的大脑想不了别的,于是只能骂道:“命运可真他娘的无常。”

太无常了……

无常到……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宴了。

我跟段久说我和梁宴之间没有误会,是真的。梁宴十分清楚我救不了他的母妃,毒药发作有多快,随便找个太医一问就知道了,事情表面上看好像确实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可那是梁宴的亲生母亲,是梁宴从出生起记忆里唯一的温暖,是这深宫里对梁宴唯一的安慰。如果说我曾在梁宴的生命里扶了他一把的话,那他母亲才应该是贯穿他生命里的光。

那个女人怯懦无知,一腔痴心全付在不该交付的人身上,但她却又竭尽所能的在她满是先帝的心里分了一点爱出来,拿着陈旧的布料给梁宴绣冬袄,哄着梁宴睡觉,尽可能的护住了梁宴的童年。

可她死了。

她因为我杀了先帝,为爱殉身了。

梁宴能去埋怨她无情吗,不能。

所以梁宴只能恨我。

我理解梁宴。如果不是因为梁宴对我的报复太过疯狂,我很乐意怀着一些愧疚辅佐他成为一代好的君王,然后随便死在天气好的哪一天午后。

可我忘了,梁宴把我的偏执学的炉火纯青。我当年有多偏执的想复仇,如今他就偏执的有多疯。

我没骂错,他是条疯狗。

在我册封为宰辅的那一天,在我最风光无限的那一天,梁宴用一杯掺了药的酒把我压上了床。他疯狂又执拗地击碎了我的最后一道防线,让我身为男子的尊严在那一刻粉碎殆尽。

他不能杀我,也不能不怨我。

于是他打造了一个满是荆棘的囚笼,把我和他都困在了里面。

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走出那条暗道的,也不记得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最终放弃吹那盏灯。我只隐隐约约记得我回到大殿里的时候,姜湘迎上来,一脸担心地问我有没有事,徐生脸色不佳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我,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要死了还是要魂飞魄散了?”

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保持着神游的状态一路飘,飘回到我原来的府邸里去。我躺在床上,望着床栏上绑着的红绸,又回想到那条阴暗地道里与我房内陈设一模一样的屋子,继而又回想到那张祝福我长命百岁的该死签文。

后来我索性缩到书房里去发呆,睡了三天魂体冷到不行,只好放弃了装忧郁美人的想法,又一脸悻悻的往皇宫里飘。在藏书阁,我找了个能吸到阳气也感受到温暖的地方,把自己缩成个团,什么也不想的昏天暗地的睡觉。

我这一生都没睡过几场安稳觉,如今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闷头大睡,竟有种要睡到地老天荒的感觉。

直到我被一阵哭喊声吵醒……

我睁开眼,发现徐楚那个奶团子站在我面前,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见我醒来,直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嗷嗷嚎着喊着“兔子哥哥”,还不忘死死揪住我的衣带拽在怀里。

我差点以为是我睡太久让这小团子以为我醒不过来了,刚准备出言安慰,姜湘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边喘边指了下徐楚,又指了指身后,急促道:“完、完蛋了大人!他、他、他的那个……什么恩公哥哥,被陛下抓走拷打去了!”

嗯?

哦。

徐楚的恩公哥哥被梁宴抓走拷问去了。

嘶……他的恩公哥哥是谁来着?这小孩儿哥哥姐姐那么多,我真的不是每一个都记得住啊……啊!

恩公?!

徐楚的恩公那不就是徐生的恩公?!

那不就是被我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的好兄弟段久?!

梁宴把段久抓走严刑拷打去了?!

本来还睡得还有点蒙圈的我,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急忙追问道:“怎么回事?陛下抓他干什么?人抓到哪里去了?”

“就……就前两天大人你还没回来的时候,陛下来藏书阁里转了一圈,不知道拿了些什么东西走了,今早就把那位什么恩公大人抓走了。”姜湘边抱着徐楚跟着我往外飘,边继续说道:“人关在天牢里,我今天带着徐楚在大殿里瞎逛,亲眼看到人被抓走的,他认出来是他的什么恩公,就哭着要跑回来找大人你。”

我的脚步随着姜湘的话一顿,想起来我托段久帮我查的事,转身去书架上找我和段久约定好放消息的那本《礼记》。

我翻来翻去,确定那书里空空如也,只好先让两个小鬼留下来看家,我则一脸沉重的往天牢里飘。

到天牢之前我还在想,段久应该不至于运气差到这种份儿上吧?刚去藏书阁给我传个消息,转身就被梁宴发现端倪了?

结果我飘进天牢里一看,好家伙。

那个被绑在木头桩子上上着刑的人,还真是段久这个十足十的倒霉蛋。

飘到近处我才发现,坐在段久对面看着他受刑的人竟然是梁宴。

梁宴端着手里的茶杯,没看被绑在刑具上流着汗的段久,低着头说道:“段大人,朕再问你一遍,放在藏书阁里的东西,你到底是写给谁的?”

段久显然是被逼问过很多遍了,脸上写满了无奈,只叹着气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狗东西。”我看着段久脖子上的血迹,气得直骂:“梁宴你个狗东西!你这个暴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非要把人打成这样?!”

“你若是还不告诉朕沈子义是如何与你联系的……”梁宴抬头看了一眼段久,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就别怪朕给你上一点真手段了。”

梁宴说着,抬手就要招呼旁边的人把烙铁往段久身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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