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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殊途同归兄弟同路

 

半夜海晓被压醒了,发现皮鞋执着地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海晓把她推开,盖好被子,点了一支烟,抽完,觉得不困了。

走下楼,看见阿树似乎也刚起来,在吧台抽着烟。

「没累着?精神还蛮好嘛,你没睡多久啊。」阿树问。

「嗯,心里事情太多,觉得眼前这些幸福都那么的不真实。」

「十点那个事,我自己去算了,你别和我去了。」

海晓没搭理他,找了个烟灰缸。

「阿海,你现在是有家的人了。」

「闭上你的鸟嘴……」海晓回了他一句。

阮树笑了:「其实你骨子里面没变,假装高深莫测的,其实还是你。」

「你想我变成谁?胡志明?」

「你倒也想,别侮辱你祖国伟大的领袖。」阮树递给海晓一瓶啤酒。

「别扯了,带枪么明天?」阮树问。

「不带,带也没用,另外我觉得他们也不会真动手,他们要的是这些地盘,不是两个裹尸袋。」

「再加上你现在身份也不同了……呵呵。」阮树笑道。

「我倒是不会把这些当作筹码,这些反而是不稳定因素。谁知道华命九是怎么想的。」海晓对于做华命九女婿这件事情还是很有心理障碍。

阮树看了海晓一眼:「师爷,你现在冷静得有些残酷。」

「学校教会我的生存,求生的时候不需要其他情绪。说说这些年,你怎么和华兴闹翻的?」

阮树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阿爸死后,我一直在寻找真正的兇手,老墨那帮子可能下了手,但是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我想来想去,华老九当时要阿爸给他打天下,应该不会是他,但是那又会是谁?你走以后,我越来越没有头绪,华老九倒是也没有逼我,不知道他卖的什么药,我也没再做他交待下来那些事情,东三十条街也打了下来。我一直忙着带着兄弟们活命,和华兴有些摩擦,但是华兴从来没有大阵仗对付过我们,一天到晚就是扳机、丧狗这些臭鱼烂虾,打也打不过我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让你难受难受。皮鞋总是来解围,打起来就里面捣乱,也就闹哄哄散了,张震就算要对付我也不敢自己出头,后来想出来找威廉那些洋鬼子,但是又赶上你回来,哎,这就是命。」

海晓看着阮树,别看他说得轻松,但是能感觉到这些年他的挣扎。

「你有什么打算?」海晓问。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华老九没有给我留下什么选择,要么就这样一直下去……早晚要正面开战,要么就合会。」

「你怎么会肯去和他低头?」

「我是不会,但是随着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要开始为兄弟们计画。你知道大虾一直想去美术学院学画,阿鬼倒是信心满满的想做大事,但是目前咱们这条件就是生存,赚的钱勉强养活一些老人,他们的家庭。」

「现在不同了——」阮树话锋一转,「师爷你回来了,我觉得又充满了斗志。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又觉得看到了希望。」

阮树倒了一杯酒坐在海晓边上:「阿海,你是我们中间最有脑子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你的办法。很多话在我们中间是不用多说的。」

「阿树,第一步我们要拿下幸福大道,不是右边三十条街,或者你周围这些铺子的保护费,是整个幸福大道。」

阮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万和饭店,八点,正在用早餐的华命九叫来了全通天。

「九爷。」

「通天,你给阿南打个电话,叫他今天不要去,让张震那小子自己去,不许带枪。」

「是,九爷,也应该让张震知道下自己的本分。」

「嗯,不知所谓,要不是看在他爸的份上,这幸福大道我都不会给他,也看看海晓两兄弟的实力,力量不要太不平衡。」

「是,知道了九爷。」

九点半,海晓和阮树来到唐人家后街一家饭店门口。丧狗在门口,眼睛还青着。

「祝你们走运!」他没在海晓和阮树身上摸出枪,「上二楼,左边十二人年会桌。」

桌子边上坐着张震、扳机、李彪,旁边站着二十来个华兴的兄弟。海晓坐下的时候,听见「哗啦啦」拉门的声音,四海铁闸门被拉了下来,周围窗户上了窗帘。

「别误会,我不想别人打扰咱们兄弟的好气氛,」张震拿起茶壶给海晓和阮树倒茶,「我和四哥借了这地方就是为了咱们能单独谈谈。」

海晓没说话,他知道只有华兴办事,或者执行家法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张震坐下,扳机开了腔:「阮树,当年大家曾经是一家人,我们对你爸也是尊敬的,也一起替华兴做了很多事,他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你的心情我们也都能理解,但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按理说,你是他儿子,你也应该同样的为华兴做事,但是你没有。你三天两头这理由那理由,」白麵」你不卖,摇摆丸你不做,你当你是什么?你真的是处男?」

旁边一阵哄笑。海晓和阮树依然没有说话。

「阮树,我和和气气地和你说,你别他妈的敬酒不吃罚酒,九爷他老人家也许能容你,但你别把他老人家的宽宏大量当成你不要脸的本钱。」说着他把茶杯重重地扔在桌子上。

阮树笑了。

这基本是他动手前的信号。

坐下的时候海晓就观察了这地方,一张大桌子,左边是二楼的栏杆,前面是栏杆,右边站着华兴的兄弟,别看他们人多,但是这种狭小的作战半径决定只够五六个人同时上来,海晓盘算了未必会吃亏。

「张震,我看你他妈的敢动我男人一根头发!」

海晓双手扶着桌子等待他动手,这时,楼下传来皮鞋砸门的声响。

阮树看了海晓一眼,他明白华兴最好的动手机会被皮鞋搅和了。

海晓盯着扳机,阮树盯着张震,扳机盯着阮树,张震闭着眼睛。

「你们里面的人听好,谁动了我男人,明天就是他全家的忌日。」皮鞋在铁闸门外歇斯底里地吼着。

张震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看得出来他被搅和得心绪不寧。

「啪!」二楼窗户破了,丢进来的是一隻红色高跟鞋。

扳机转头的一刹那,海晓和阮树站起来,一起使劲把桌子往前推,沉重的桌子带着刺耳的磨擦地板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吼声,把张震三人卡住在栏杆边上。

海晓拎起桌上的铁茶壶把反手打在一个刚冲上来的华兴小弟脸上,又正手砸在另一个冲上来的小弟头上。铁壶变了形的脱了手,他躲开一个正拳,把身子靠在圆桌上,踹开了面前的人。阮树一板凳砸碎在他身上,他抱着头仰面倒下,阮树手里剩下两个板凳腿,海晓翻身从桌子上下来,一脚踢在正要从桌子底下往外爬的李彪脸上,前面一个人一拳打过来,海晓无处可躲,左手挡了一下,右手抓住他的手腕,阮树的一板凳腿立刻到了,砸在他伸直了的胳膊上。

阮树一旦动手,下手就从来不会留情。看着前面那小子脸上痛苦的表情,海晓松开他的手腕,右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这时候,两边都是不停冲上来的人,海晓举起一个凳子左右挥舞着,转身一个后踹,然后把凳子打在左手一个小子的下巴上,右边一把椅子结结实实地砸在海晓背上,砸海晓的那个人立刻被阮树用左手凳子腿还带着刺顶住胸口,往前推着,一直推到墙边,右手还顺便打飞了一个拿着球棒的矮个子,他们站在一起,背靠背。

捂着脸的彪哥终于从前面桌子下面站起来,随后,张震、扳机,四周被华兴的人包围了。

「你很能打,你跟我打。」扳机脱了上衣,指着阮树。

阮树哼了一声,扔了凳子腿,站到了扳机面前。

四周人围成一个圈,海晓立刻被好几个人贴上,张震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楼下丧狗又带了十几个人冲了上来。

扳机是华兴每年举办的赤手搏击季军,看那一身腱子肉。扳机捏着自己的手骨,动了动脖子,冲阮树招了招手。

阮树双手一前一后双掌朝前,抬起了左腿膝盖,这就是泰拳最普遍的起手势。

别看这么多年总干仗,但是正经看扳机和阮树动手单挑还是第一次,海晓也来了兴趣。

扳机出拳很快,阮树左右躲开两拳,试探地一个正踹,扳机用右拳挡开了。扳机接着,左右,左左,右手勾拳,转身一个摆腿。阮树躲开几个刺拳,左边手肘挡住那个勾拳,身子前倾,没等那个摆腿踢到脸上,右肘已经打在扳机摆动的后脖颈子上,扳机由于右腿还在空中,挨了这一下,立刻脚步不稳,右腿刚着地,阮树左膝盖就到了,扳机立刻被动了,双手挡开这一膝盖的时候,脸上挨了阮树一个划着弧线的鞭腿,接着一个正腿,扳机从中心飞了出去,脸上还带着不能置信的诧异,那一膝盖刚落地就弹跳,右腿的腿速太快了,海晓心里暗叫:「漂亮!」

华兴人脸上明显都掛不住,丧狗刚想要群殴,这边四海的闸门被「哗啦哗啦」拉开,冲进来的是华为婷。华为婷身后是唐人之虎,四海酒家的主人——于海四。

华为婷冲过来就张牙舞爪地冲着张震去了,海晓一把抱过她,她在海晓怀里挣扎着把另一隻鞋扔了过去。

于海四扶起了地上的扳机,笑了笑。

「年轻人闹一下就好了,不要太认真。」于海四并没有带人,但是他出现在门口的刹那,华兴的兄弟都自觉地站好了。

零零散散趴在地上的小弟被扶起来,于海四走到海晓和阮树面前,拍了拍阮树:「后生可畏啊!」他讚叹了一句,「华兴少的就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别往心里去,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阿震这两年也有点不像话,以后再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好啦好啦,婷婷,你带他们去隔壁吃饭,我有话交待下。」

海晓当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说了声「谢谢四叔」,拉着为婷走了出去。阮树不急不缓地走在他后面,海晓感到他的馀光一直在于海四的身上,于海四带着笑容的目光一直送到他出门。

万和饭店。顶楼的华命九放下了望远镜,笑着对全师爷说:「不过癮啊。」

「呵呵,」全通天笑了笑,「好久没看见九爷高兴了。」

「婷婷这丫头片子,一个人搅合了张震二十多人的斗志,好,好。阮树那小子也不错,那膝盖变化的一腿有些阿南的味道,好,好,有意思啊。今年的年会,你提前替阮树报个名,我要好好过过癮。阿南这年年的三腿一个,是真没意思了。」

全师爷呵呵地回应:「九爷难得的兴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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